齐国不但是纺织品大国,更是粮食生产大国,有足够的粮食销售到鲁国。但问题是,管仲“无耻”地提高齐国的粮食价格,鲁人没粮食吃,只能一边骂着管仲,一边出高价购买齐国的粮食。鲁人之前通过销售缟布从齐国赚来的银子,统统还给了齐国。更要命的是,鲁国的粮食命脉至少在一年时间内被齐国牢牢扼住,姬同实在没办法,只好向姜小白求饶,答应奉齐国为老大。
管仲的经济外交战之厉害,于此可见一二!不过并不能因为这件事责备管仲心肠恶毒,孟子曾曰,“春秋无义战”,大家屁股都不干净,谁也别指责谁装大尾巴狼。
对于一个国家来说,维护本国利益的最大化,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道德。姬同指使曹沫不顾道义地劫持姜小白,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,管仲通过经济战戏耍姬同,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。
十 千古一相说管仲(下)
管仲是齐国国相,他首先要为齐国统治集团以及齐人负责,他没有为其他国家利益负责的义务。但同时我们应当看到,当时春秋虽然诸国林立,但有同一个宗主国——周朝。这一点也决定了各国除了“地方主义”之外,还兼有“天下主义”,而管仲正是如此。
除了要为齐国谋霸业,管仲肩上更承担着保护中原华夏文化不受外族侵犯的责任,正如《诗经》所说:“兄弟阋于墙,而外御其侮。”管仲所理解的“霸”,绝不只是齐国独为天下之尊,更要铁肩担道义,率诸国捍卫华夏文明。
自西周末年以来,中原地区承受着来自周边各民族强大的军事压力。特别是春秋的出现,诸国内战不断,实力此消彼长,间接地增加了诸边各民族的军事实力。东有夷,北有狄,西有戎,南有蛮,特别是北方诸狄戎部族,连年内犯。管仲曾经说过:“戎狄豺狼,不可厌也;诸夏亲昵,不可弃也。宴安酖毒,不可怀也。”
管仲本人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,他与姜小白,高举“尊王攘夷”的大旗,强硬执行反击戎狄的战略,为捍卫华夏文明做出了伟大的贡献。如果任由戎狄从四面八方向中原扑来,也许华夏文明早就夭折了。
先圣孔子对管仲的人品基本执否定态度,在《论语·八佾》对管仲的人格缺陷大加鞭挞,说“管仲之器小哉!”理由是管仲曾经有过“三归”的丑事。关于三归做何解,在历史上有一定争议,一种说法是管仲结了三次婚,一种说法是管仲大治府第,花钱不心疼。孔子鄙视管仲的人品,是个不通情达理的野人,甚至还嘲讽管仲:“如果管仲懂礼,那世界上还有谁不懂礼!”语言之刻薄,很难想象这是出自“温良恭俭让”的孔老二之口。
不过孔子有一个最大的优点——就事论事,功是功,过是过,有过则贬,有功则褒。对于管仲“尊王攘夷”的伟大功业,孔子极为推崇,称赞管仲是伟大的英雄。
孔子的学生子路认为管仲作为公子姜纠的相傅,姜纠之死,召忽随之,而管仲却典冗颜事姜小白,为人不仁。孔子当即反驳:“齐桓公九合诸侯,成就霸业,这就是管仲最大的仁德!管仲不仁,天下无仁矣。”
孔子另一个学生子贡也向老师发难,说管仲不忠于姜纠,即为不仁。孔子义正词严地告诉子贡:“管仲相桓公,霸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赐。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矣!”没有管仲横空出世,拯救华夏文明,我们现在就要服从夷狄风俗,披散头发,穿夷狄服式,岂有今日!
历代评管仲者多矣,唯有孔子的这句赞语最具分量,一是由孔子的历史地位所决定的,二是这句话高度概括了管仲之于历史的贡献。众所周知,春秋战国时代是中华文明最为关键的发展期,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发展,只是在春秋战国的基础上发扬光大。如果没有管仲,夷狄入主中原,之后中华文明的辉煌是不可想象的。
孔子对管仲的评价,管仲完全当得起,但孔子指责管仲不知礼,则有失偏颇。《左传·僖公十二年》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情,这一年(前648),为了调解东周王室与戎狄的紧张关系,姜小白派管仲出使雒邑,周惠王姬阆接见了管仲。
姬阆知道管仲的分量,所以破例以上卿之礼接待管仲,遭到了管仲的拒绝。管仲的理由是我只是齐国的下卿,按礼制,天子就应该以下卿之待我,齐国中有高、国二位上卿,如果他们来朝天子,到时天子又将用何种礼节接待他们?